103.离心
事情到了这种田地，慧宁却神奇的没有半点慌张。
金子娘扶着她进屋，急惶惶道:“慧宁，你先坐一会，我去找你顺大娘，让她过来接生。”
慧宁捂着肚子，拉住金子娘:“婶子，我这胎胎相不好，之前跟元亮商量过了，我们去卫生院生。”
她道:“去医院的东西也都早就准备好了，都在西间屋里的柜子里头。”
金子娘连连点头，“好好，那我去拿！”
慧宁也没闲着，她抱着肚子回屋，从床头柜里拿出孩子要用的包被和小衣服，还有她要换的衣物和钱。
狗六来得很快，他一边帮金子娘把东西都装到车上，一边喊金子把大门打开。
一条旧被子被铺在拖拉机上，金子娘扶着捂着肚子的慧宁上了拖拉机，“慢点，稳住啊！”
直到坐上拖拉机斗，金子娘这个长辈坐在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慧宁紧绷的心才略略松了些。
狗六摇起拖拉机，拖拉机突突着出了门。
金子把铁门锁上，对狗六道:“我跟我爹去派出所一趟，你先带嫂子跟俺娘去卫生院。”
要不是这事儿急，狗六非得给他脑袋来两巴掌，“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他在派出所冻不着饿不着，你赶紧上车，到了周家庄你得去周家报信儿呢！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金子嗫嚅了一句“你咋不去呢！这两头不落好的活儿就轮到我了”，但还是乖乖上了拖拉机副驾驶。
狗六挂挡踩油门，全当没听见他废话。
一行人就这么去了周家庄卫生院，大家也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李元镇和周月红。
金子一到周家庄，就下车跑去找周城了，狗六开着拖拉机去了卫生院，先把慧宁和金子娘扶下来，又忙不迭去搬住院用的被子和几个小包袱。
卫生院的守门大爷听到动静，从小木屋里出来，“这是咋了？”
“要生了！医生在不？”
老大爷一听这个，忙打开门，应:“在呢在呢！”
他接过狗六的大包袱，“你们哪个村儿的？”
“李村的，我哥不在，这是我嫂子！”话先说在前头，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金子娘扶着慧宁，眼见她额头都是汗，捂着肚子都走不动路了，忙道:“慧宁你撑住啊！孩子就全靠你了！”
慧宁点点头，扶着金子娘跟着往卫生院走。
卫生院刚建没两年，有经验的医生也不多，所幸今天值班的是个中年女医生，经验还算丰富。
这年头没有太繁琐的手续，医生连住院费都没有提，直接带慧宁去了产房。
周城正睡得香，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周城大哥！开门啊！”
“周叔周婶，我是金子！开开门啊！”
周母那屋亮起蜡烛来，周父穿衣起身，从屋里出来，“谁啊？”
“周叔，是我，我是金子！你快来开开门，嫂子要生了！”
这下周城也忙起身穿衣服，一旁的李玉琴道:“慧宁要生了？”
周城着急走，也没多说，只道:“我去看看，你别担心，接着睡吧！”
他刚出门，就见周母也从屋里出来，她慌张道:“我说不回来，这丫头非让我回来，你看看！咋就这么巧呢！”
“妈你别慌，咱们去问问啥情况。”
那边周父已经迎了金子进门，“慧宁要生了？啥时候的事儿？”
“就是刚才，狗六和俺娘已经跟嫂子去卫生院了，我来喊大娘过去。”
周父眉头皱起，“元亮呢？”
金子一顿，“亮子哥他…”
周母想起二姑爷这阵子的不靠谱来，心头怒起，“他是不是又出去混了？这回是去给狗六家帮忙了，还是去阿辉家教徒弟了？”
直把金子噎了个半死。
他挠头，不敢说李元亮被派出所带走了，又担心慧宁那边耽误不得。直急得脑袋都冒烟了，“大娘，就先别管亮子哥了，嫂子在医院等着呢！咱们快去吧！”去晚了出点什么意外，就是把亮子哥骂死，也没辙了！
周城道:“对！先别管亮子，咱们先去卫生院，我和娘去，爹你在家…”
“你留在家。”周父去屋里拿出棉衣套上，“我跟你娘过去看看，你守着你媳妇，要是有啥事，我还让金子来喊你。”
金子这才想起，周城他媳妇也才生完孩子不久哩！
周父和周母到医院的时候，慧宁已经开始生了，金子娘在产房外头慌得团团转。
见周母两口子来，她道:“狗六年轻不经事，来的时候拖拉机开得太颠簸了，慧宁硬忍着…”
至于医生那句“胎位不正”，她是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出来，这就够乱的了，要是吓晕一个，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周母心里一突，眼泪就掉了下来，周父拍拍她的肩，刚要说话，产房门打开，出来一个小护士，“都别在这堵着，你们先去那边椅子上坐会，产妇家属去准备点红糖水，没红糖去准备点热水也行。”
周母忙应声，又问:“姑娘，我闺女没事儿吧？”
那护士急着去拿手术用的东西，随口道:“没事，有事的时候通知你们！”
这话把周母吓得腿都软了，周父忙扶住她，“慧宁没事，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金子娘道:“慧宁她娘，咱去给慧宁找点热水吧，让孩子喝点热的，也有劲呐！”
周母这才勉强提起点精神，和金子娘俩人找出慧宁拿来的保温杯，去找热水了…
经过三个小时，十二点整，慧宁才生下个五斤九两的大胖闺女。
周母把外孙女抱出来，把孩子抱去了病房托金子娘照看着，便又回了产房。
慧宁虚脱昏迷着，周母拿着塑料吸管放到她嘴边，“慧宁，喝两口红糖水吧！”
后者努力睁开眼，见她眼里还含着泪，虚弱道:“妈，你怎么哭了呢？”
“妈高兴的！孩子五斤九两呢！”怕说出是女孩让她难受，周母连孩子的性别都不敢提。
慧宁喝了两口水，摸了摸身边，“妈，孩子呢？”
“孩子我放到床上去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动，让你躺会儿再回病房去。”周母把吸管放进她嘴里，“喝两口，喝完睡一会…”
见女儿睡了过去，周母给她掖了掖被子，放下保温杯，这才抹了抹眼角的泪。
金子和狗六帮不上忙，便去周家给周城报了个平安，“医生说五斤九两，是个大胖闺女，一出生就有双眼皮，可精神了！”
周城这才松了口气，给俩人倒了热水，又问起李元亮，“他现在在哪儿？”
俩人心里一突，金子狗六俩人对视一眼，“亮子哥他，被人下套了。”
俩人也不敢多说，只说阿辉在牌场被人下套了，李元亮帮他出头，只不过点背，被派出所扣住了。
周城面无表情听完，并没有什么回应，又去厨房拎了保温桶出来，交给俩人:“今天麻烦你们俩了，我刚才给慧宁炖了只鸡，你们送去医院以后，就回家睡一会，反正我爹妈在那。”
他没有再提起李元亮，狗六反而更吊起一颗心来。
俩人出了周家，金子双手揣进袖子里，“周城大哥这关算是过去了，也不知道周家大爷会不会再问。”要是问起来，这可咋说啊！
“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儿啊？”金子瞥他一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人不是被咱糊弄过去了，人是觉得咱们今天出了力，没好意思说重话！”今儿来的要是李元镇，估计牙都得被打掉，还得问问他家咋教儿子的，这么个紧要关头，被人弄局子里去了？
他呼出口气，摸摸裤兜里，掏出来三百块钱。这是听说慧宁要生了，他娘给他应急的钱。
扭头看金子:“你那有钱没有？”
金子把手从袖子里甩出来，从兜里掏出来四百块钱，“亮子哥昨天下午赢来的，一共就这么多了。”
狗六把手里的保温桶给了金子，从他手里拿过钱，“我去趟派出所，把亮子哥赎出来去，你先回医院等我信儿！”
看着狗六大踏步离开，金子叹息一声，抱着保温桶去了医院。
慧宁正喝鸡汤，就听见外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病房门被大力推开，她抬眼，就见李元亮站在病房门外，粗喘着，“慧宁。”
声音带着几分颤，李元亮被抓走的时候，才开始怕，怕慧宁一人在家会有意外，怕他回不了家，慧宁起夜会有磕碰。更怕的是，万一孩子等不及，家里没人，他娘一向不喜欢慧宁，那时候，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这一切都怕，都在见到狗六的那一刻，变成了后悔莫及。
“金子那个笨蛋！跟嫂子说你在牌场被带走了，嫂子吓得肚子疼。已经生了，在卫生院呢！”
派出所职员例行公事劝他:“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跑去赌？一日沾赌，终生难戒！往后可别再去耍钱了，赢了还好，输了咋对得起你媳妇？这是你媳妇禁得住吓唬，要是碰上个胆子小的，再难产，这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嘛！”
那话落在耳中，让他灵魂震荡。
仿佛在前世听过这些话，如清风掠过，没有放在心上。又似乎字字句句打在他脑海里，让他猝不及防，又悔之晚矣。
那警员看他失魂落魄，摆摆手，让狗六带他走，“别再去赌了！好好想想你媳妇孩子，十赌九输啊！”
狗六在身后拍了李元亮一下，“哥！”
男人猛地回神，压抑下喉间的干涩，闷闷的咳了几声，抬脚要往病房里走，不料下一刻，就被慧宁阻住了脚步。
“你别进来，先去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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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娘扶着她进屋，急惶惶道:“慧宁，你先坐一会，我去找你顺大娘，让她过来接生。”
慧宁捂着肚子，拉住金子娘:“婶子，我这胎胎相不好，之前跟元亮商量过了，我们去卫生院生。”
她道:“去医院的东西也都早就准备好了，都在西间屋里的柜子里头。”
金子娘连连点头，“好好，那我去拿！”
慧宁也没闲着，她抱着肚子回屋，从床头柜里拿出孩子要用的包被和小衣服，还有她要换的衣物和钱。
狗六来得很快，他一边帮金子娘把东西都装到车上，一边喊金子把大门打开。
一条旧被子被铺在拖拉机上，金子娘扶着捂着肚子的慧宁上了拖拉机，“慢点，稳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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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六摇起拖拉机，拖拉机突突着出了门。
金子把铁门锁上，对狗六道:“我跟我爹去派出所一趟，你先带嫂子跟俺娘去卫生院。”
要不是这事儿急，狗六非得给他脑袋来两巴掌，“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他在派出所冻不着饿不着，你赶紧上车，到了周家庄你得去周家报信儿呢！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金子嗫嚅了一句“你咋不去呢！这两头不落好的活儿就轮到我了”，但还是乖乖上了拖拉机副驾驶。
狗六挂挡踩油门，全当没听见他废话。
一行人就这么去了周家庄卫生院，大家也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李元镇和周月红。
金子一到周家庄，就下车跑去找周城了，狗六开着拖拉机去了卫生院，先把慧宁和金子娘扶下来，又忙不迭去搬住院用的被子和几个小包袱。
卫生院的守门大爷听到动静，从小木屋里出来，“这是咋了？”
“要生了！医生在不？”
老大爷一听这个，忙打开门，应:“在呢在呢！”
他接过狗六的大包袱，“你们哪个村儿的？”
“李村的，我哥不在，这是我嫂子！”话先说在前头，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金子娘扶着慧宁，眼见她额头都是汗，捂着肚子都走不动路了，忙道:“慧宁你撑住啊！孩子就全靠你了！”
慧宁点点头，扶着金子娘跟着往卫生院走。
卫生院刚建没两年，有经验的医生也不多，所幸今天值班的是个中年女医生，经验还算丰富。
这年头没有太繁琐的手续，医生连住院费都没有提，直接带慧宁去了产房。
周城正睡得香，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周城大哥！开门啊！”
“周叔周婶，我是金子！开开门啊！”
周母那屋亮起蜡烛来，周父穿衣起身，从屋里出来，“谁啊？”
“周叔，是我，我是金子！你快来开开门，嫂子要生了！”
这下周城也忙起身穿衣服，一旁的李玉琴道:“慧宁要生了？”
周城着急走，也没多说，只道:“我去看看，你别担心，接着睡吧！”
他刚出门，就见周母也从屋里出来，她慌张道:“我说不回来，这丫头非让我回来，你看看！咋就这么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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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周父已经迎了金子进门，“慧宁要生了？啥时候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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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挠头，不敢说李元亮被派出所带走了，又担心慧宁那边耽误不得。直急得脑袋都冒烟了，“大娘，就先别管亮子哥了，嫂子在医院等着呢！咱们快去吧！”去晚了出点什么意外，就是把亮子哥骂死，也没辙了！
周城道:“对！先别管亮子，咱们先去卫生院，我和娘去，爹你在家…”
“你留在家。”周父去屋里拿出棉衣套上，“我跟你娘过去看看，你守着你媳妇，要是有啥事，我还让金子来喊你。”
金子这才想起，周城他媳妇也才生完孩子不久哩！
周父和周母到医院的时候，慧宁已经开始生了，金子娘在产房外头慌得团团转。
见周母两口子来，她道:“狗六年轻不经事，来的时候拖拉机开得太颠簸了，慧宁硬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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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母忙应声，又问:“姑娘，我闺女没事儿吧？”
那护士急着去拿手术用的东西，随口道:“没事，有事的时候通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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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娘道:“慧宁她娘，咱去给慧宁找点热水吧，让孩子喝点热的，也有劲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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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个小时，十二点整，慧宁才生下个五斤九两的大胖闺女。
周母把外孙女抱出来，把孩子抱去了病房托金子娘照看着，便又回了产房。
慧宁虚脱昏迷着，周母拿着塑料吸管放到她嘴边，“慧宁，喝两口红糖水吧！”
后者努力睁开眼，见她眼里还含着泪，虚弱道:“妈，你怎么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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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和狗六帮不上忙，便去周家给周城报了个平安，“医生说五斤九两，是个大胖闺女，一出生就有双眼皮，可精神了！”
周城这才松了口气，给俩人倒了热水，又问起李元亮，“他现在在哪儿？”
俩人心里一突，金子狗六俩人对视一眼，“亮子哥他，被人下套了。”
俩人也不敢多说，只说阿辉在牌场被人下套了，李元亮帮他出头，只不过点背，被派出所扣住了。
周城面无表情听完，并没有什么回应，又去厨房拎了保温桶出来，交给俩人:“今天麻烦你们俩了，我刚才给慧宁炖了只鸡，你们送去医院以后，就回家睡一会，反正我爹妈在那。”
他没有再提起李元亮，狗六反而更吊起一颗心来。
俩人出了周家，金子双手揣进袖子里，“周城大哥这关算是过去了，也不知道周家大爷会不会再问。”要是问起来，这可咋说啊！
“你脑子是不是缺根弦儿啊？”金子瞥他一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人不是被咱糊弄过去了，人是觉得咱们今天出了力，没好意思说重话！”今儿来的要是李元镇，估计牙都得被打掉，还得问问他家咋教儿子的，这么个紧要关头，被人弄局子里去了？
他呼出口气，摸摸裤兜里，掏出来三百块钱。这是听说慧宁要生了，他娘给他应急的钱。
扭头看金子:“你那有钱没有？”
金子把手从袖子里甩出来，从兜里掏出来四百块钱，“亮子哥昨天下午赢来的，一共就这么多了。”
狗六把手里的保温桶给了金子，从他手里拿过钱，“我去趟派出所，把亮子哥赎出来去，你先回医院等我信儿！”
看着狗六大踏步离开，金子叹息一声，抱着保温桶去了医院。
慧宁正喝鸡汤，就听见外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病房门被大力推开，她抬眼，就见李元亮站在病房门外，粗喘着，“慧宁。”
声音带着几分颤，李元亮被抓走的时候，才开始怕，怕慧宁一人在家会有意外，怕他回不了家，慧宁起夜会有磕碰。更怕的是，万一孩子等不及，家里没人，他娘一向不喜欢慧宁，那时候，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这一切都怕，都在见到狗六的那一刻，变成了后悔莫及。
“金子那个笨蛋！跟嫂子说你在牌场被带走了，嫂子吓得肚子疼。已经生了，在卫生院呢！”
派出所职员例行公事劝他:“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跑去赌？一日沾赌，终生难戒！往后可别再去耍钱了，赢了还好，输了咋对得起你媳妇？这是你媳妇禁得住吓唬，要是碰上个胆子小的，再难产，这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嘛！”
那话落在耳中，让他灵魂震荡。
仿佛在前世听过这些话，如清风掠过，没有放在心上。又似乎字字句句打在他脑海里，让他猝不及防，又悔之晚矣。
那警员看他失魂落魄，摆摆手，让狗六带他走，“别再去赌了！好好想想你媳妇孩子，十赌九输啊！”
狗六在身后拍了李元亮一下，“哥！”
男人猛地回神，压抑下喉间的干涩，闷闷的咳了几声，抬脚要往病房里走，不料下一刻，就被慧宁阻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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