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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最后一枚硬币

  “什么”

  “现在是下午两点是吧。”林槐看了看表,“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放假了。”

  他霸道又任性地宣布了这个人的解放。接着,他转过身道:“走吗”

  “可是”

  “怎么,你不敢吗”林槐笑了,“许迟,你这个胆小鬼。”

  林槐挑衅地说着,一向冷漠的许迟也因此来了点劲。他追上了前面的人。

  两人没有从正门走出,因为林槐说,他想追求刺激。他来到一端矮墙边,很轻易地便翻过了墙。

  他轻快地落在地上,驾轻就熟,像是做过无数次这种事的坏孩子。接着,他对许迟说:“你下来啊。”

  “我”

  “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在林槐的鼓励下,许迟也爬上了矮墙。他站在矮墙上,眼一闭,心一狠,跳了下来。

  在他落地并站稳后,林槐又笑了:“其实也没有这么难。是不是”

  “走。”他晃了晃手里的钞票,“今天我们要把所有钱都花光。”

  他们在扬水市的市中心瞎逛。林槐先是给两人一人买了一杯奶茶,在吸了两口后,又换了一杯,顺手把原来的那一杯塞进了垃圾桶。

  接着,他带着对方来到了一家服装店,强行给对方买了一身风衣衬衫与裤子,在看着对方穿好后,他又给对方戴了一副黑框眼镜。

  他们去了一家电影院,很不幸,或许是除了什么故障,这家电影院里只有三年前的电影。去过电影院后,林槐带他去吃饭,又领他到书店,买了一堆推理。

  最后,他买了一个公文袋,并带着对方来到了一家报社。

  “这家报社的大厦顶端,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站在那里俯瞰下去,是一整座城市。”林槐说,“想不想去看看”

  许迟怔住了。

  有什么破裂的声音,从他的内心深处传来。他用尽全部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动,但对方却说:“走吧,我们坐电梯去。”

  说完,他便走到了前面。

  他没有等待许迟是否会跟上,就好像,他对此本来就毫不在意。他想带人出来干什么,便干了,至于别人接不接受,这与他无关。

  然而许迟,还是跟上了他。

  时至晚上七点,暮色已深,不少来来往往的上班族从大厦中走了出来。林槐带他走过一道玻璃门,像是很随口地那么一说:“你看,你看起来,是不是很像他们”

  许迟看着玻璃门中的自己,愣住了。

  被林槐折腾了一个下午,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穿着打扮,几乎和身边的上班族融为一体。林槐于是又笑了,说:“这就是你五年后、长大成人的模样。你在周记里写过吧你想当一个报社记者,你想在某位作家功成名就后,去采访他。这里,就是整个扬水市最大的报社了。”

  许迟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也怔怔地笑了。

  “是”他慢慢地说着,“啊。”

  “哦,不,我说得不太准确。”林槐撩起自己的刘海,“等到真正的五年后,你的发际线,会比我还高。”

  许迟:

  林槐:“学习使人变老。”

  许迟:

  林槐:“嘻嘻。”

  他们躲着保安,一路上到天台。

  可惜天公不作美。

  许迟:“天台锁住了。”

  林槐伸手掰掉了铁门上的铜锁,转头看向他:“没有呀。”

  许迟:“刚刚是真的锁住了。”

  林槐说:“真的没有。”

  两个人上了天台。正是傍晚时分,整个天空都被残阳染成了漂亮的橙红色。大朵大朵的火烧云盛开在晴空之上。

  而整座泛着灯光的城市,被他们踩在脚下。

  美丽,繁华,而车水马龙。

  林槐趴在栏杆上,语气轻快地说:“看到这样的云朵,明天一定又是个好天气吧。”许迟在他身边,轻声道:“嗯。”

  “这是个很美的世界,不对么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十多岁的年轻人,还有着很多梦想,还有着很多未来和很多可能。”他没有回头,只是像自言自语一样地发表着感慨,“许迟同学,你觉得未来和过去,哪个更重要”

  他突然发出这样的疑问。许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年轻人还有很多时间去找寻答案啊。”林槐拉着栏杆向后靠,“说起来这边的栏杆怎么缺了一块”

  “你说得好像自己很老一样”

  “许迟。”林槐突然说,“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是颜息吗”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我想知道啊。”林槐拉着栏杆道,仰着脖子看他,“身为老师想要了解自己的学生,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吗。”

  许迟沉默了很久。

  “说说嘛。”林槐用映着火烧云的双眼看着他,“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唔,至少,你已经被打扮成一个大人了。”

  许迟看着远处的夕阳,很久不曾说话。直到最后他才说:“我和颜息成为朋友也是在这样一个傍晚。那时,我父母刚刚离婚,没有一个人要我。我本来想要自杀。”

  “那天是中秋节放假前一天,所有人都走光了。我一个人来到学校的天台,趴着栏杆,想着跳下去的话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后来又想,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扬水市出去看看,在这里死去是不是太可惜了呢然后他出现了。”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在我的背后问我说:我是写的,你喜欢看吗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

  “他说他想要成为未来的东野圭吾。其实我更喜欢乙一。他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写了一本侦探,叫校园七大不可思议,里面设置的犯案手法真是烂透了,没有一条是可以成立的。”

  “后来我去了b班,他留在c班,其实我已经少做了一道大题他说他要早点追上我的步伐到b班来找我。后来c班换了老师。我沉浸在b班的学习里,很久没有管过他。”

  “我生日,邀请他过来,他没有来。我那时不知道他被人关在家里我很生气,远离了他。”

  “再后来他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我没有接听,挂了。第二天来学校他已经死了。他会恨我,想要杀了我,是理所应当的事。”

  许迟低低说着。他的声音越到后来,越是低弱,渐渐随着夕风,消失在天台上。

  他们沉默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是这样的啊那真是,令人羡慕的一段友情啊。”林槐说。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还算不算他的朋友,可能不算吧。我和他认识也只有几个月,他和唐峰却认识了十多年。唐峰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和他,只是几个月而已。”

  “可能是吧。不过朋友这种事,可不是能够用时间衡量感情深厚的啊。”林槐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什么”

  “青春少年,比较缺爱,会把同性之间的友情看得很重也是很正常的事,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

  许迟略微有些生气。接着,林槐笑了。

  他从衣兜里掏出了几个钢镚。五千多块,一个下午便被他花得只剩几个钢镚。他抽出一个,将它抛起来,扔到空中。

  他将落下的硬币按在自己的手心,对许迟道:“我们来打个赌”

  “什么赌”

  “假如这个钢镚是正面,你就要答应我,为我做一件事。”他说。

  许迟犹豫片刻,咬住了牙关。

  他不知道林槐是为了什么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但这种感觉,并不坏。

  “好。”

  他低低道。

  林槐缓缓挪开手,硬币出现在他的手背上。是反面。

  “啊,是反面啊。”

  他无所谓地说着,翻过手,任由这个硬币落到天台上。接着,他掏出了第二枚硬币:“再试一下。”

  许迟:

  第二枚硬币依旧是反面。他以同样的方式扔下这枚硬币,换成了第三个。

  然后,是第四个。

  夕阳西下,通过高高的天台,许迟能够俯瞰到这片阔大而美丽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里,有下午去过的电影院。

  有贩卖风衣的服装店。

  有这座高高的、可以俯瞰一切的

  曾经在他的未来规划里的

  报社大厦。

  而他身后的那个人,还在一次次地尝试着。

  他一次次地抛起硬币,一次次地获得反面,但他

  还在尝试着。

  为什么

  为什么

  “最后一枚硬币。”他听见林槐的声音,“最后试一次。”

  夕风吹拂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眼随着车流灯光的流动,而落了泪。

  “是正面。”林槐在他的身后说,“我赢了。”

  “运气真好。”许迟说。

  “不,不是我运气好。”林槐笑了,“是你让我赢的。”

  夕阳下,他的衣角也随风飘扬。文弱到像是会被风吹倒的年轻人将那枚硬币,递给了许迟。

  “一件事。”他笑着说,“你记好了啊。”

  四天后,清晨。

  余行健刚醒来,就听到了一个让他绝望的消息。

  又有三年c班的学生死了,昨晚,在食堂。

  死去的人是冯子路,他亲点的班长,也是他最信任的同学。

  在治理班级氛围这一点上,冯子路功不可没。他带领着诸多同学,引领班级进步,帮助改正颜息的所作所为。他也曾多次打翻颜息的餐盘,让他只能到厕所里吃饭。

  余行健已经不想去听冯子路的死因,他只知道,再继续这样下去,死的人,就会是自己。

  真他娘的闹鬼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驱车离开这座学校,离开明华,离开扬水,去其他地方去一个没办法被追上的地方。

  颜息,颜息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他的噩梦。在满怀失落与雄心壮志踏进明华中学的那一刻,在命令颜息用袖子擦掉地上的色彩的那一刻,他从没想过如今的自己,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会通体生寒

  上午校长不在,他于是备着辞呈,只能到下午提交。他已经不想要这个月的工资又或是赔偿金,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可是到了下午,他刚踏出校长办公室,另一个噩梦般的人,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黑西装,黑发,黑眼,俊秀中又带着几分邪气

  林槐

  林槐盯着他,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哦余行健老师这么快就要辞职了”

  如果说他教育生涯失败的滥觞于颜息,那么林槐无疑是给了他最后一击的人。颜息证明了他育人的失败,林槐则是从教书上狠狠打击了他。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够在短短两周之内全面提高被公认最差的班级的成绩,并同时,获得整个班级的学生的爱戴。

  林槐简直是他的梦魇。自从林槐来后,他引以为豪的成绩被打击了,曾经奉他如神明的学生也开始反抗了。以至于他如今一看到林槐,就头皮一紧,很是戒备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林槐轻轻一笑,轻启双唇。

  “当然是来邀请余老师一起上厕所的。”

  说完,他拉住余行健的手,以高中女生邀请同伴的一起上厕所的姿势,拖着对方跟着自己移动。余行健在成年人中,也是很懂得健身、锻炼自己的人了,可他被那双铁钳似的手拉着,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他被林槐拖着,从校长室一路到第四教学楼四楼的厕所。途径许多学生,他们在他背后窃窃私语:

  “说起来林老师怎么和余老师关系那么好啊”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gaygay的”

  冷汗顺着余行健的额头往下流,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无法开口,喉咙也无法发出声音。等到抵达第四教学楼四楼厕所后,林槐将他像甩垃圾似的往男厕所里一扔:“进去吧。”

  第四教学楼又被叫做实验楼,平时人迹罕至,鲜有人光顾。如今里面也是空空落落。余行健被他摔进厕所,在光滑的瓷砖上滚了滚。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又听到对方如同恶魔一样的声音:“不好意思,扔错了。”

  说着,他又被那个人提起来,一百八十斤的男人,竟然像个塑料袋一样被轻轻巧巧提着。下一刻,他被摔到另一侧的瓷砖上,眼冒金星,再抬头缓过劲来时。林槐已经站在他面前,如同看着一坨死物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好好看看吧。”他说,“你造的孽。”

  说着,他拉开了位于最里间的、被称作闹鬼的厕所门。三年c班学生,杨凡手脚被困,脖子上有着勒痕,被困在此处,瞪着眼睛。

  他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在这里有这两个孔洞,确实是往届的学生,为了偷窥而留下的。他曾经将一个人捆住双脚放了进去,那个人因此被污蔑成偷窥的变态。后来,他尝到甜头,又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把那个人关到了锁住的教学楼里,第二天,那个人摔下楼死了。”林槐一字一句地说,“如今一个复仇而来的恶鬼,将他绑在了此处。没有人救他,就像过去也没有人救过另一个人,一样。”

  余行健艰难地在地上攀爬,几次试图站起来。不知是因为地砖太滑,又或是因为他心中的慌乱,他竟然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只能徒劳地在地面打滑,像是一只垂死的蜘蛛。

  “你把他们关在网里,现在他们来找你了。”

  说着,林槐从怀里,抽出一本日记。

  “这是颜息留在空教室2里的日记。”他低声说,“想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余行健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他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爬起来,跌跌撞撞,从四楼的厕所里冲了出去。

  逃逃走离开这里

  他逃到一楼时,林槐只是随着他下楼。他并没有跟上余行健的意思,只是用黑沉沉的双眼看着天空。

  晴天。

  又是晴天。

  后面没有人跟上,余行健终于抖着手打开了汽车。他挥舞着方向盘,穿过车流与诸多的建筑,穿越四通八达的交通网,向着一个方向走,又向着很多方向走。

  逃出去离开扬水

  他驱车向外,一路向北,只想离明华越远越好。所有的景物在他车窗外变形,在看见收费站的那一刻,他露出了狂喜的眼神。

  他开出了收费站

  然后,停住了。

  不可抑止的恐惧漫上了他的心间。他看着车窗外的世界,目瞪口呆,并陷入了极大而不可名状的恐惧之中。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高速公路,不是远方。

  而是一条巨大的黑色的鸿沟

  宛如深渊一般的鸿沟,外,是绝对的黑暗。整个扬水市以收费站为界限,被整个世界分割开了

  他所存在的是一座孤岛

  扬水市,明华中学。

  林槐再次来到了第三教学楼的四楼。学生们还在教室里上课,他一个人来到自己最初到达的地方,看着眼前每月一更新的分班表。

  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

  五月,六月,七月,八月。

  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他一张又一张地将排名表撕下,排名表一张又一张地重复着,重复着

  三年

  整整三年的高三排名表,都在这里整整三年,都是同一届、拥有相同学生的

  高三深秋的风从窗外吹来。它从收费站而起,穿越整个扬水市,到达林槐的耳边,吹起他一缕额发。

  他闭了眼,叹了口气。

  没有人死亡,没有人活着。

  是秋天,又是秋天。

  “从这个副本的最开始,一切发生在过去的事情都是不可被挽救的。”

  他轻声道。

  明华中学,三年b班,三人组。

  大功率的空调还在持续运作,李纷却已经完全没有了上课的心情。

  午休时间终于来临,b班的学生鱼贯而出。他们的身上已经开始有大片大片的尸斑显现,空气中甚至已经开始有令人不快的气息蔓延。

  李纷、夏星野、秋然三人留在了教室里。曹爱民原本想去吃饭,看到坐在前排的钦定女主夏星野,决定上去搭话。

  “你”他想了半天,说,“你的耳钉挺好看的。”

  夏星野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他像是完全没搞懂这个人的来意,好半天,才极温柔极漂亮地笑了:“谢谢。”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柔和的语气,柔和得叫人毛骨悚然。曹爱民却完全读不懂空气,继续直男发言道:“买成多少钱,很贵吧”

  “不贵。”夏星野温声细语,“是我哥送我的。”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耳钉。耳钉在光照下闪耀,隐隐发出红色的光:“那个时候我刚进游戏,很弱小。是他把这个东西送给我”

  像扔垃圾一样,满怀鄙夷和不屑地,扔给了我。

  满心的黑泥在那一刻喷涌而上。夏星野透过重重的回忆,似乎又看见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别跟着我了。那个人说。

  可我

  光是看见你,就让我觉得,厌烦。

  冰冷的眼光似乎还钉在身上,在那一刻后,他似乎又看见了那铺天盖地的鲜血。

  牺牲他是最优解。记忆里同样是那个人的声音,你实在是太感情用事。

  呵。

  还有个哥哥,看起来这么昂贵的耳钉居然说不贵应该是大家族的大小姐啊,搞不好还有兄控属性他在心里嘀咕着。想着想着,他又试图投其所好道:“你和你哥哥感情一定很好”

  “我们不是亲兄弟。他是父亲带回来的,我是母亲带回来的,我们是重组家庭。严格来讲,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岂不是可以合法骨科了曹爱民心里警铃大作,一时间竟然看到了自己头上带绿被女主的哥哥ntr的未来。

  “我和他之间有很多事要解决。”夏星野又摸了摸自己的耳钉,血色的耳钉在瓷白的耳垂上如果实般鲜红欲滴,“不过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他。”

  这是什么大小姐参加无限流副本只为了找到亲哥哥的剧情啊。曹爱民两眼发光,只觉得自己的攻略之路又有了希望。他满怀期待地对夏星野说:“你会找到他的,而且我也会帮你”

  “借你吉言。”夏星野如水般地笑了笑,“等找到他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复仇。

  不过这种话,是没有必要对这种nc说出来的。

  他停住了话柄,掩住了自己满脸的怨恨,最终抬起的又是一张笑脸。

  “你还不去吃饭么”夏星野轻轻柔柔地问。

  曹爱民这才从突然感觉到的寒意中反应过来。他连连说了三句对不起,惊慌地跑下了楼。

  夏星野冰冷地注视他消失在楼道间的背影,总是带着笑的嘴角下垂,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极度不悦的事情。秋然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星野”

  她犹豫了一下,询问:“你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吗”

  在看向秋然时,他又是过去那个总带着笑的夏星野了。他问:“好了,我们来开会吧。”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时间刚刚过半,就死了六个人,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余行健呢”

  “他开着车从学校里冲了出去,没追上”

  杨凡,无理愤怒,暴怒。冯子路,浪费食物,暴食。夏星野盯着窗外,思考着,还差最后两个,贪婪和傲慢,然后就集齐了

  “星野,”秋然问他,在这个副本里因夏星野的可靠,她已经养成了遇事便找他的习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余行健走了,我们追不上他,他要是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被杀了颜息不就成为真正的恶鬼了吗”

  “妈的,我们在学校里蹲了这么久,居然没能阻止一起死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纷愤愤地咬紧了牙关,“搞什么啊”

  夏星野静静地看着李纷发怒,他柔声道:“那么接下来只有一个办法。”

  “办法”秋然将充满全部希望的眼神投向他,“什么办法”

  李纷亦是。夏星野俨然成了整个团队的主心骨。

  他们相信夏星野,他说出的所有办法,他们都会遵从。

  夏星野轻轻翕动淡色的嘴唇,用气声道:“杀了颜息。”

  “现在的颜息,还不能变成恶鬼。他耗费力量杀了太多人,和外界不断沟通,和活人不断沟通,受阳气侵蚀,已经非常虚弱。我们的身上都有着保命的道具,要杀了现在的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杀了他,阻止他成为可怕的恶鬼,我们就可以活下来。”

  第二天傍晚,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余行健回到了学校。

  整整一天,他开着汽车,如绝望的无头苍蝇一样在整个城市里穿梭搜索,然而他找遍了所有方向,所有出口,只是绝望地发现一个最终的事实

  他所在的扬水市,是一座被黑色鸿沟隔绝开的孤岛。

  他从充满希望,到被绝望所俘虏。他找遍了无数种方法,汽车,高铁,飞机没有一个能让他离开这座城市。

  他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禁锢了,成了世界的弃儿。

  在无限的绝望中,他抽了一整包烟,吃了一碗兰州拉面。渐渐地,他双目开始赤红,牙关也开始颤抖。

  从很久之前,余行健就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也是他来到明华中学,想要重新开始的原因。愧疚、恐慌被绝望所淹没,慢慢的,生存的本能,带着愤怒向他的心上席卷而来。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啊想要体面而好好地活下去为什么我必须要死在这里。

  我没有杀他啊,是他自己自杀的,怎么会是我杀的他呢他要复仇要复仇,又凭什么找我来复仇呢

  有一种人永远不会自我反省。面对他人的质疑,他只会不断为自己开脱,试图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

  他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是父母的骄傲;少年时的自己,是孩子王;他收到知名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扬眉吐气;进入全市最好的中学教书,却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被葬送所有职业生涯,最后还要被发配到这种地方来

  如今,他竟然要死了,而他的死因,竟然是这样一个一个懦弱的,任人揉捏的少年

  人死了就很了不起吗变成了鬼就很了不起吗他恶狠狠地想,活着的时候能够被人逼到自杀,死了之后凭什么摆出一副牛逼轰轰的样子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怎么办才好对,回到明华中学,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结束我不信,我斗不过那个鬼

  他驱车回到明华中学,却在看到明华中学熟悉的大门和竖立的旗杆时,满心的勇气,都如肥皂泡泡般被戳破了。

  我能打过它吗走在路上,他不断问自己,我能打过那个鬼吗

  想到自己父母失望的眼神,想到同事亲戚的窃窃私语,他又多出了无上的勇气。

  只要消灭颜息,解除掉他设置的鬼打墙,从这里出去,他换了个城市,又可以重新开始。大不了不做老师,去做别的职业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能重来。所谓被耳光打聋的学生,所谓颜息都只是他老年回首光辉岁月时路上的几块落了灰的绊脚石。

  他们的未来已经结束了,可他的未来还没有。

  只因为他还活着

  回到教师办公室后,他把自己摔到座椅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然后,看到了桌上不属于自己的、自己也从未见过的暗红色笔记本。

  “这是什么”

  他迟疑了片刻,咬咬牙,翻开笔记本。只见上面第一页用清秀的字体,写着几行字。

  “校园七大不可思议”

  “又名七宗罪”

  如果林槐在这里,他必然能认出来其上的字迹,和他来学校第一天所见的未来日记,竟然是完全相同的。

  可他不在此处。

  “卷一:懒惰。”

  “卷二:嫉妒。”

  “卷三:色\\欲。”

  “卷四:暴怒。”

  “卷五:暴食。”

  “卷六:贪婪。”

  一章一章被余行健一页一页看过去。最初他看得极快,一目十行,后来,他看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这是一个被霸凌的少年向所有人复仇的故事,所有的死法所有的罪孽

  和他在学校中所见的不可思议一模一样

  落水,上吊,砸死,窒息,中毒

  从空中落下。

  在看完属于他自己的那一章后,余行健紧绷的精神,终于达到了极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起来,随即又恶狠狠地道:“想要让我踩空那就来啊”

  极度的恐慌和复杂情感交织已经让他的精神趋于失控。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呐喊,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然后,他扔下笔记本,向着书中他一脚踩空落到旗杆上的走廊冲了过去。

  笔记本被他随手摔在桌上,随着窗外风的吹拂,慢慢被翻到下一个章节。

  “卷七:傲慢。”

  本应属于最初的跳楼,却被留在了最后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8月13第二更

  燃烧我的卡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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