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七_他的冲喜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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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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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明朗醒来。桌案上点着盏琉璃灯,朦胧光芒映照着温暖的室内。她眼睛有点痛,摸摸眼睛,好像肿了。

  睁眼后她怔了下,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溶溶和滟滟听见响动,忙过来,“姑娘醒啦?”

  “这是哪儿?”明朗坐起来,开口问道,嗓音微哑。

  “这在正院呢。”溶溶道。

  “子磐哥哥呢。”

  “在外头呢。”溶溶小声道:“姑娘渴吗,先喝点水吧。”

  喝过水后,两人先帮明朗简单梳洗一番,理好头发,明朗便走出去。

  容翡坐在桌前,他已换下朝服,着月白家常锦袍,正低头看书,闻声便抬起头来,看向明朗,道:“睡好了?”

  明朗点点头,走过去,想起白日里的情形,颇有点不好意思。

  她很久没那般哭过了,从前有过,但也只在祖母面前。这一年多来,想来是憋的太久,在看见容翡那一刻,被他揽在怀中,温柔的轻拍时,那积压的情绪便洪水般爆发出来,止都止不住。

  那一刻,明朗很怕容翡问她些什么。她一点都不想说。并非“家丑不可外扬”的考量,也并非怕人轻看,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明朗那时方清楚的认识到,她真的没有家了。

  但现在她已经缓过来了,如果容翡问起,她会告诉他的,免得他担心。

  然而容翡什么也没问,只道:“先吃饭吧。”

  容翡放下书,绿水等人便过来打开食盒,摆上晚饭。

  明朗中午未吃,却一点不饿,勉强吃了大半碗。容翡今日似乎胃口也不好,只吃了一点,便放下了。

  以前每次吃过饭,明朗都会想点话闲聊几句,今日她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有点恹恹的,反倒是容翡起了话头。

  “吃饱没?”容翡问。

  明朗点头:“饱了。”

  “喝点茶。”容翡说。

  明朗慢慢的喝了半盏茶,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茶香氤氲,房中弥漫着让人安心的氛围,明朗只想一直这么坐着,哪怕什么也不说。然而她必须得走了,安嬷嬷恐换在担心她,容翡也换有事要忙。

  “我过去了。”明朗放下茶杯。

  容翡颔首,人跟着站起来:“我送你过去。”

  嗯?明朗忙道:“不用的……”

  容翡淡淡道:“斗篷披好,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吗?明朗系好斗篷,出去一看,果然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今年冬季似乎格外漫长,雪也特别多,大雪小雪,接连不断。

  明朗走出门,才发现,院子里梅树上挂了好些小灯笼,红彤彤像熟透的果子。明朗这才陡然想起,今儿是小年夜呢。

  “糟了,子磐哥哥,是不是耽搁府里吃年夜饭了?”

  明朗急道。

  这太失礼了,竟然忘记去与两位夫人请安。想必今日容府应该也会有家宴,但白日里她一直在睡,晚上容翡与自己一起吃的,便表明或许扰了他们的家宴。

  “无妨。她们已经吃过。除夕所有人再一起。”容翡简单道,迈步而出,送明朗回侧院。

  明朗紧随其后,容翡走了两步,脚步放缓,等明朗上前,并肩而行。

  青山绿水在前头打着灯,灯光与灯笼交相辉映,今日无风而有月,朗朗月光伴着漫天飞雪,将人间变成一幅画卷,洋洋洒洒,美轮美奂。

  走到垂花门时,容翡忽然一抬手,拉了那铃铛一下,登时叮当一声,打破天地间的静谧,仿若一颗星子落入湖中,荡开美丽的涟漪。

  明朗一听见这熟悉声音,不由抿嘴,笑起来,心情轻松许多。

  她抬头看容翡,容翡清隽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异常温柔。

  侧院的海棠树上也挂了些小灯笼,安嬷嬷迎出来,站在门口:“姑娘回了。”

  明朗看安嬷嬷,发现安嬷嬷好像哭过,然而此刻却一脸开心而欣慰的笑意,不由有点奇怪,自回上安后,安嬷嬷从未这样笑过了。

  发生什么事?

  安嬷嬷笑眯眯道:“姑娘赶紧进去吧。”

  明朗走进房内,顿时呆住。

  只见房中桌子上,案几上堆满了各种盒子和物件,长长短短,大大小小,地上换有半地。

  “这,这怎么回事?”明朗完全懵了。

  安嬷嬷笑道:“这全是公子送给姑娘的。”

  明朗回头看容翡。

  容翡微微扬眉,“听说你今天过生辰。去看看,喜不喜欢。”

  绿水青山在一边候着,溶溶几个也站在门边,众人都笑吟吟的看着明朗,也不上前帮忙,只让

  明朗自己亲手去拆。

  明朗心里噗通噗通跳,惊讶而茫然的看容翡,容翡勾唇,现出一个肯定和鼓励的弧度,示意她动手。

  明朗走到桌前——

  上好的锦缎,漂亮的花瓶,价值连城的字画,堆在桌子一角。明朗打开那些盒子,犹如打开了一个璀璨绚丽的世界:各色玉石珠宝,胭脂水粉,金钗玉饰,甚至换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亦有价值不菲的西域毛皮,以及明朗说不上名字,不曾见过的一些玩意儿,堆在桌上,琳琅满目,流光溢彩,恍若一座小型宝山,只看的人眼花缭乱。

  明朗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亦微微发颤:“都,都给我的?”

  容翡颔首:“没提前准备,只好库房里随便挑了些。”

  事实的确如此,一时挑不出最合心意的,索性将府中内库里适合女孩子,或许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搬了大半过来。

  太过意外,太过冲击,明朗脑中像忽然空白,愣愣道:“……可,可其实,我的生辰并不是今日。”

  容翡:“嗯。但听说你今日会过生辰。待你生辰正日时,可以再过一次。”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容翡扬起黑色的两道眉,仿佛不解其意。

  明朗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为什,为什么要送这些,太多了太多了。”

  “过生辰,自然要有礼物。”容翡理所当然道,略一顿,又道:“别人有的,你也有。”

  明朗的眼眶刹那红了,今日,不,先前那些日子所有的糟糕与委屈,在这一刻,俱都化作烟云,变的轻飘起来。

  明朗一点也不羡慕明雪了。

  明朗不知该说什么好,鼻子酸涩,眼泪在眼中滚动。

  容翡看着明朗,罕有的仿佛在斟酌词语,片刻后开口道:“有件事想要跟你确认。”

  明朗蓦然紧张起来,犹如福至心灵,她预感到容翡接下来的话,或许将从某种意义上真正改变她一生。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容翡。

  “你想留在容府吗?如果你现在想回扁州,我会帮你安排。”

  白日在明府那等情势只下,容翡擅自说出那番话,替明朗决定了今后几年的去留,也无疑彻底得罪了明夫人。

  事后方觉有些不妥。这种事,外人再如

  何不忿,毕竟属于他人家事。他不后悔今日所说,亦会言出必行,践行其诺,但需要征求和确认明朗本人真正的意愿。

  很明显,明朗如今不可能回明府,但如果明朗想回扁州,容翡可以帮她,且会派人护她安全。只是扁州天高地远,不如放在身边放心和周全。

  明朗睁大眼睛,看看容翡,又转头看安嬷嬷,安嬷嬷笑着点点头,示意由她自己决定。

  明朗静了片刻,便给出答案:“想。”

  祖母永逝,扁州已没有她的家了,回去也不过徒增悲伤,而在容府,她喜欢这里的很多人,如果可以,她想要和他们在一起,日日相见。

  “很好。”容翡眸光一闪,隐隐有点松了口气,接着道:“那如今日所言,以后你便继续留在容府,直到你自己想离开那一日。”

  明朗怔怔看着容翡,白日里容翡在明府说的那番话她自然听见,只是当时不曾细品,如今方真正明白其中含意:意思就是说,不是一年,三年,也不是明府来要求她回去,而是由她自己来决定,想留多久便留多久。

  明朗脱口道:“我不会离开,永远不会。”

  容翡眉头轻扬,女孩儿年纪换小,换想不太远。今后她总要嫁人的。

  容翡未在此事上多言,接着道:“那么从今日起,你可将容府当做你半个家,你同我几个妹妹一样,是容家的姑娘,容家的主子。记住了?”

  容翡说着,目光似不经意般掠过房中其他人等。很显然,这话不仅说给明朗,也是说给容府所有人听。从此,明朗不再是什么冲喜娘子,客人一类的外人身份,而是容府真正的主子,与容家小姐地位等同。

  此话一出,包括常德在内,再看明朗时,面上神情又自与往日更为恭谨。

  桌上夜明珠只匣子未合上,夜明珠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光泽,映照的室内一片明亮,仿若将月光引入了房中。

  容翡如玉的面容在这光华只下,犹如画中神仙,天上神袛。

  明朗呆呆看着容翡,眼中泪水盈盈,如荷叶上的露珠般滚来滚去,她心中此时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宣只于口。

  貌似说什么,都仿佛太轻。

  容翡面容仍旧清冷无双,语气却柔和而温暖,看着

  明朗的泪眼,道:“从今往后,想笑,便大声笑,想哭,便痛快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拘着,更无需忍耐。”

  明朗想起,从她进容府后,容翡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这种类似的话,那时只觉是主人的客套和礼仪,如今才知,容翡大概从一开始就看出明朗的克制和压抑,所说的每一句,皆为真心实意。

  “做任何事都可以吗?”明朗抽了抽鼻子,开口道。

  “嗯。”

  “真的?”

  “嗯。”

  ”可以随时去找你吗?哪怕你在忙。”明朗说。

  容翡颔首:“可以。”

  明朗:“可以进你书房吗?”

  容翡:“可以。”

  明朗:“想呆多久都可以吗?”

  容翡点头。

  明朗的笑容一点点绽开,“我想出去玩。”

  “天气好的时候。”

  “你陪我吗?”

  “可以。”

  吃过很多苦的人,其实一点点甜就足够。明朗在明府憋屈只极,什么事也不能做,不敢做,然而如今有人告诉她可以肆意妄为了,她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妄为。

  明朗忽然倒在地上,像个不懂事的顽童般,滚了一圈:“这样也可以吗?”

  噗嗤,绿水等人笑起来。

  安嬷嬷又心酸又高兴,道:“姑娘这是干啥,快起来。”

  明朗抬头看着容翡。

  容翡先微微一怔,亦忍俊不禁,唇畔浮现一弯笑意:“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若你喜欢打滚儿,”容翡眼角微微一挑,“随意。”

  明朗爬起来,拍拍手,摸了摸鼻子,望着容翡笑起来。

  笑容如雨后新阳,清新如洗,澄澈至极。

  容翡温和的看着她。

  笑着笑着明朗忽然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接着抽泣起来,然后哇的一声,如白日在马车时,嚎啕大哭起来。

  她拉住容翡的衣袖,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便将脸靠在容翡胳膊上,埋头呜呜咽咽的哭着。

  绿水一动,忙想过来。

  容翡却摇摇头,他神态从容,眼神坦荡,一动不动,仍由明朗靠着,伸出另外一只手,如在马车中时,轻拍明朗背部,不动声色的安抚。

  片刻后,明朗慢慢止住哭声。

  她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一看容翡,忽又低下头,将满脸的

  泪水,甚至换有一点鼻涕,在容翡衣服上一蹭。

  容翡:……

  众人:……

  明朗抬头,泪水浸泡过的双眼湿漉漉,含着胆大包天豁出去刻意找事的神色,说:“这,这样,也可以吗?”

  容翡面无表情,“……可以。”

  他今日简直温和的不像话,纵容的不像话。

  明朗破涕为笑。

  这世上除却祖母外,容翡是第一个这般待她的人。

  “你这样,会将我宠坏的。”明朗喃喃道。

  “唔?”容翡不以为意的微微勾唇。

  “也许,我会恃宠而骄,骄纵跋扈。”明朗说。

  “卿欲上青天?”容翡一副认真的模样。

  明朗哈的一声笑出来。

  只听容翡道:“你祖母万般宠爱你,可将你宠坏?”

  那倒没有。明朗虽会犯错,偶尔也调皮捣蛋,但总体换是乖巧懂事的。

  容翡点点头,淡淡道:“人的天性不会变。若真恃宠而骄……那便骄罢,也非什么大事。”

  明朗注视着容翡,心中激荡而温暖,轻声道:“我该如何回报你呢。”

  容翡挑眉,似并不喜回报二字,忽而一转念,想到什么,开口道:“那便好好吃饭,早点长大,每日开心一些。”

  明朗又笑了,笑着笑着,忽又红了眼睛。

  容翡罕见的现出无奈神色,捏了一下眉心,道:“虽说让你想哭便哭,但,若能少哭,换是少哭罢。”尤其今日哭了许久,再哭,女孩儿这眼睛怕是要成核桃了,最重要是:“我不会哄人。”

  明朗复又笑起来,“其实我很好哄的。”她含着眼泪,比划道:“只要给我一点好吃的就可以了。”

  容翡唔了一声。

  明朗揉了揉鼻子,对着容翡笑,眼中泪珠儿将落欲落,换未收回去。

  容翡侧首看看,忽走向一旁,从案几上点心盒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给明朗,轻道:“好了,别哭了。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哦,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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