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遴选伴读(5)_武安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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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遴选伴读(5)

  季恬与博陵崔家幼子的婚事已快到了下大聘的日期,依大雍的风俗,男方过了大礼,女方家受聘后需得还礼,礼物宜以赠男方的衣帽鞋袜、彩绸、礼饼为主。

  老夫人邱氏年迈目盲,又体衰多病,是以能操持诸事的便只有褚氏,但她又要照顾婆母幼女,也时常分身乏术,只得托付给府上家仆。彭原侯府仆役不多,只有几个老人,多是当年随老将军摧锋陷阵的,剿过反贼,杀退过鞑子的,侥幸捡回命来,却残了肢体,老无所依,便留在了府上,另有自云州带回的几个家仆,为着这位老将军的幺女婚事,皆喜气洋洋地忙前忙后。

  当日出城去接一行人回府的老周虽残了一肢,却不成想,竟是做点心的好手。这日一大早便和了面起了油锅,教吴二婶几个妇人如何炸制喜果。他虽已年迈,却力气不弱,只以一只左手在面案上和面摔揉,屏气凝神,竟有三分降龙伏虎的气势,不多时便将面团混好了蜜糖。又上手一揪一个,大小几乎一致,以拇指一按一拧,便是个麻花的样子。他做得熟练,点心的模样也好,连吴二婶这个一直在厨上的都自叹不如,只连声赞叹道:“周叔这手艺,只怕是做御膳也当得了。”

  老周大笑道:“嘿,咱老周祖上还真就是当厨子的!这是咱周家看家的本事,就是我那孬种龟儿死啦,往后老周蹬腿闭眼,这手艺可算了失传了。”

  他这话说得轻松,却反倒叫人心里一酸。

  吴二婶在一旁添柴烧火,看着他一一把那拧好的小果儿丢进油锅,笑道:“可还有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讲究不成?你若不嫌弃,我认你做爹,你便是传了给我如何?”

  老周笑骂道:“吴二怎地娶了这么个败家婆娘,咱倒是乐得传你,可上哪里找那许多油糖面粉挥霍?老周可不敢要你这闺女!”

  众人闻言皆大笑。

  老彭原郡侯虽是正二品郡侯,食邑千户,但庄上供养着许多昔年忠勇军的遗孀孤子,府中素来称得上清苦,这话放在旁的公侯之家说来像个笑话,在彭原侯府却是句实话。众人笑后,老周又不无怀念地说道:“府中上回这般炸喜果,已是十几年前,三爷娶夫人的时候了。”

  吴二夫妇是在云州才入了侯府做事的,却不知这些前尘,闻言笑道:“咱们三爷文武双全,少夫人又貌美心善,这样好的一桩亲,想必当年也是热闹非凡了?”

  老周用长长的竹筷翻着锅中的喜果,将一批炸好的夹到一旁的大盘上,忆起旧事,亦是带了些喜气,“那自然是热闹,可也横生了不少波折!”

  “旁的倒还好办,只一件——当年定聘之礼已过,媒人忽然又说请期要用活雁!可那年请期之时正逢着隆冬雪天,如何寻得来活雁?嘿,这国公府的规矩就是大!我等无法,只得去帮三爷想法子。”

  “你们猜猜这活雁最后是如何弄来的?”

  一旁帮忙将喜果拌上蜜糖翻搅的仆妇插嘴问道:“是如何寻来的?”

  老周道:“咱将军说,不能委屈了新媳妇,府上的三位爷,跑了半个月的马,亲去建州捉了几只回来的!”

  吴二婶笑道:“自古英雄爱美人,为了咱们少夫人这样好的媳妇,可不是该跑半个月的马么!”

  几人正说话间,却见久未出门的邱氏,今日竟难得地由儿媳扶着出了门。褚氏仍旧是淡妆素服,木簪绾发,乍看竟还像个纤纤弱质的姑娘家,听见他们玩笑,正说到自己,不由有些赧颜,莞尔一笑,腮边便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吴二婶看了都不禁赞叹了几句,暗道当真是人比人该死,这等相貌,只怕天仙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皆请安问了好,只听褚氏向那目不能视的婆母温温柔柔地说道:“娘,周叔他们正炸喜果呢,一会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儿晾凉不烫嘴,我便取一些来,给您尝尝。”

  邱氏闻见了蜜糖味儿,泥胎木头一般的老妇,也难得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淡淡说道:“诸位辛苦,我年纪大了,阿恬的婚事,也没什么帮得我这媳妇的,便都靠你们帮衬了。”

  众人皆道不敢,那邱氏又自语一般地叹息道:“季家也有许多年不曾办喜事了。”

  她虽已年迈目盲,心思却清明。听着油锅的滋滋响声,忽然记起一十三年前的仲春时节,眼看嫁娶之期已近,她那纯稚娇美如枝头新开的白梨花一般的小儿媳便出了那事,万念俱寂,一夜悄悄跑去投了井。虽被人救起,侥幸捡回一条命,苍白得像是将融的春雪,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簌簌地一直掉眼泪。老国公说,若要退婚,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莱公府上下绝无一句怨言,却不肯说那造下如此恶业之人的姓名。她那自幼秉节持重的三子手指发着抖,一盏茶淋淋漓漓,一半儿撒在了衣上,长身跪于老国公之前,字字泣血道,小婿倾慕小姐已久,如今婚期既近,欣喜若狂,不知岳丈何出此言?她那素来有些左性的丈夫也道,这儿媳季家娶定了,要风风光光地将人迎回来。

  她回忆起旧事,微微失神,淡淡道:“已有一十三年了......”

  吴二婶笑道:“可不是,方才还在说呢,老周正给咱们讲先前迎少夫人过门时的情景,说起几位爷捕雁的旧事,大家正听得有趣呢。”

  话一出口,褚氏挽着婆母的手便不觉一颤,却被老妇人一抓,抓进了自己皲皱得树皮一般的手中,轻轻地拍了几拍。邱氏仍旧就是那凉开水一般无波无澜的语气,却道:“几只雁给我换得一个贴心的好媳妇,是我儿的福气。”

  褚氏一怔,方懂是婆母知她心事,特地说了这话安抚,不禁心中一暖。邱氏多年吃斋念佛,待人一向都是疏淡,她只道婆母因旧事前尘对她不喜,却不成想她竟会说这样一句话来,遂低声道:“儿媳能嫁来府上,才是福气。”

  老周大笑道:“老夫人跟少夫人都有福气,咱老周也有福气,才得跟了将军,不然倒还在那宣州老家日日给人炸点心吃那!”

  油锅烧得滚滚,蜜糖的香气让人鼻子发痒。第一盘喜果已差不多冷却,可以入口,褚氏取了竹筷,用小碟子装了一盘,另备了香茗,扶了婆母回厅堂内坐下,邱氏动筷咬下了一口,颔首道:“味道很好。”

  又道:“你一会儿拿一些,去送给阿恬,难为她这些日闷在家里学看账。”

  婆媳两个闲话了几句,还不过午,正出了婆母的正房,便听见门房来传话,说是莱公府上派了人来。褚氏今早便不见季陵,只听闻他急着出门,如今听闻这话,还道是出了事,忙叫人请进来。

  只见来人竟是褚华亭身边的吕伯,不由得更是心惊,忙问是出了什么事。吕伯摆摆手叹道:“二姑娘,您别急,并不是什么坏事。”便将今日一早,褚长庚瞒过老国公将季陵直接带去了宫里、现已被留下予了七皇子的事原原本本地同褚氏说了。见她脸色惨白,又将其父安抚的话带到,“老爷托我带个话,说金陵城只这么大,避也避不得一世,他素知你心思重,只怕要为此日日悬心,如今倒可一块石头落地。往后在宫里,万事有他这个外公、有二爷给担着,总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这便不是你能操的心了,叫你只管宽心便是。”

  褚氏轻轻地叹了口气,面有淡淡的愁容,低声道:“吕伯,我如何能宽心,二哥他怎能...怎能如此行事?”

  她天性柔顺温婉,话说到如此田地已是极致,再不能说出什么恶言,直听得自小看着这位老国公爱妾所出的独女长大的吕伯都不禁面露了几分不忍。这样的一个女子,这般容貌性情,若是生在别家,自然一世备受疼爱,被

  (第2/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人护持掌心,顺遂如意,何至于生这许多波折?思及此,他不禁语气更和蔼了两分,“如今木已成舟,或许是福非祸也未可知,陵哥儿是个伶俐孩子,自有他的造化,你这当娘的总归不能一世把他拘在跟前。”

  褚氏微微颔首不语,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将吕伯送走后,褚氏又将话回给婆母,邱氏年迈,诸事看得开些,也开解了她几句,叫她放松心怀不必多思。过不多时,便见素日需得傍晚时方归的儿子做贼一般地溜了回来。

  褚氏在他的身后叫道:“陵儿。”

  季陵转过身,怪心虚地朝着她讪讪傻笑,倒叫她饶是愁肠百结,也不禁给逗得一笑。

  褚氏快走几步,走到儿子跟前,才见他脸上淤青一块,嘴角也有伤,摸出帕子轻轻按了按,一时倒是忘了旁的,蹙眉问道:“这是几时弄伤的?”

  季陵翻了翻眼睛,认真地扯了个谎道:“昨日被马儿摔下来了。”

  褚氏轻轻敲了他一个爆栗,“落马只怕脖子都要断了,如何只摔破了相?”

  季陵揉了揉脑袋,又道:“其实是昨日路遇地痞,顺便见义勇为。”

  褚氏垂下眼,怔怔地看他,惊觉当日曾抱在臂弯里的儿子竟也快比自己高了,忽然心中酸楚莫名,竟说不出话来。

  季陵还道她不信,卖乖道:“娘,孩儿没骗你,是真的!”

  褚氏叹了口气,暖和的掌心抚了抚他的前额——他自幼便未褪尽的胎发毛绒绒的,摸上去就像在摸一只乖巧的小兽,喃喃低语道:“陵儿,你往后离了娘跟前,叫我如何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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