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求药之法(1)_武安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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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求药之法(1)

  黑云翻墨,白雨跳珠。

  季陵随在步履匆匆的褚氏身后,不禁叫道,“阿娘?”

  她的发丝已在雨中浸透,面容苍白如新雪,唇线紧抿,却疾走不停。

  季陵有些茫然,又有些担心,他眼见方才骤雨,明明才刚行出椒风殿,母亲却只顾埋头快走,竟是不准备回去避雨,连送他二人出宫的内侍要回去拿伞都不用,如今雨愈发大,只得疾行两步,挡在她的身前道:“阿娘,雨有些大了,咱们不如避一避?”

  褚氏总算被他拦下,一双浅色眸子定定地看着跟前的儿子,细白冰冷的手指轻轻地为他拭去额上的雨水,声音喑哑,轻轻摇头道:“你祖母还等着,阿陵,咱们快些回去吧。”

  季陵见她神色不对,像是病了一般,血色褪尽,还道是因为母亲与姑母不睦,是以她不愿进宫。只得将外袍脱下,罩在了母亲头上,只着底下的蓝衫,拉住褚氏湿冷的手掌应道:“好,依阿娘说的。”

  褚氏朝他轻轻地弯了弯唇角,眼中波光明灭,眼角通红,像是一朵在雨中飘摇将落的花。

  季陵心中微震,但家里的吴二婶说些市井琐事,听闻姑嫂不睦倒也是寻常事。记起父亲临行前所托,便忽然豪气干云了起来,像一个男人该做的那样,用力攥住了母亲的手掌,拉着她向前走去。

  在归府的马车上,褚氏一直倚着车壁,怔怔失神,许久无话。

  窗外雨声淅淅索索,季陵衣裳半湿,幸而春风吹面不寒,回想起那个在太液池畔偶遇的狠厉少年,犹有些惊疑,但见母亲神情不对,少不得插科打挥,绞尽脑汁地想出些俏皮话来逗她开心,直到帘外彭原侯府已遥遥可见,才见她总算舒展了眉眼,轻轻地一笑。

  季陵心中一松,听见褚氏忽然低声问道:“阿陵,你想进宫为伴读吗?”

  季陵回忆起今日所见,只道母亲怕连累自己前程,轻笑道:“宫里恐怕太拘束了些,况且孩儿不过只是识几个字,只比睁眼瞎子强,宫里的贵人只怕也瞧不上,倒还不如再过几年便投军历练。”

  褚氏蹙眉道:“你姑母说的没错,倘若你能为哪位皇子所器重,他日皇子封王,去往封地,你便是其左膀右臂,此为一条难得的终南捷径。如此,你也不想么?”

  季陵沉吟道:“娘,家中祖父叔伯兄长都是马上鞍上,护守一方的英雄,如今鞑靼扩军,高昌虽为大雍属国,却不守番邦之礼,素有不臣之心,难道孩儿倒能安心去走终南捷径么?”

  褚氏微微一怔,随即不禁露出苦笑,叹息道:“倒是给你爹说着了。”

  却总算是安下心来。

  隔日便是三月初五,定好入学的日子。

  季陵惯常起早,照旧扎马步、练枪法,到了时辰便去梳洗更衣,叼了个馒头上马,勒紧了缰小跑,却比驾车行得更快些。到了府门,也不必去拜见外祖家长辈,便有人引他往褚家家塾去。

  过了几道垂花门,照旧跟头一次一样,直转得季陵眼花缭乱,总算见着了题有“明德惟馨”的门匾,步入一院。院中青松翠柏环绕,青砖上有浅淡苔痕,香桌上供有孔夫子像,另有纯铜圆鼎香炉,燃着山檀线香。有青衣女婢请他稍候,取了蒲团来,要他在此三叩首。

  季陵一掀衣袍,利索地照做。心中暗道,早前家宅府中,供过珈蓝神,因护正避邪,他老人家又是武圣,倒是当得他一拜;如今他一部《论语》都读的缠杂不清,却不知孔圣人在天有灵,会不会想降下一道雷劈了他,以示不愿收他这么个弟子了。

  如此磕过了三个响头,又有白衣书僮来请,道先生请他进去。

  季陵心中一凛,暗忖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面的必定就是那位乔举人了,记起先时父亲所嘱,不禁拳头都捏紧了两分。

  步入家塾内堂,只见内堂宽阔,壁上挂有许多画像,正是《孔子圣迹图》,有个身材圆胖的男人斜斜坐于堂中,因为逆光,看不清面目。那白衣书僮又将蒲团摆在了季陵跟前,季陵暗忖这是还得跪下磕头的意思,想起当年在伏凌山上,从没让他磕过头,那一进山门便塞了个馒头予他的老骗子,心道别处的规矩倒是都比老骗子大得多了。遂依方才给孔圣人磕头的样跪下,也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三个头叩完,却见那歪坐的胖子竟不发一言,也一动不动,季陵不禁有点糊涂,琢磨着这究竟的嫌礼太轻,还是要给他下马威的意思。虽有两分愠意,但记起还有事求他,也唯有忍了气,咚咚咚又磕下三个头去。

  又是三个头叩罢,那胖子仍旧沉默着,并不叫他起身,季陵埋着头等了半天,见没人叫他,只得支起身来看。那小书僮一脸要笑不笑,凑近了那歪坐的胖子低声唤道:“乔先生?先生?”,又上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才听见一声含糊的“嗯?怎么了?!”

  竟是就坐在此处睡了去。

  乔举人支起身来,倦眼惺忪,抖了抖衣袍,身上的酒气饶是跪在底下的季陵都能嗅到,不禁哭笑不得地抽了抽鼻子,料想自己方才那几个头算是白磕了,只得重新拜下,大声叫道:“学生拜见师父!”

  乔举人掻了搔一头乱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摆了摆手,怠懒道:“噢,你便是老国公的外孙,好说,好说,请起。”

  季陵一骨碌起身,走到那乔举人近前,只见乔举人在给书册堆满的翘头案上翻找,这才看清他的面目——他是个面白微须的年轻人,因生得圆胖,下巴跟脖子连在了一块,瞧不出棱角。书生的青衫上沾了淋漓酒渍,染得一块一块的琥珀色,人乱糟糟的,书案上也堆得乱糟糟的,一时找不见,便又抓了两把头发。

  乔举人问道:“你可曾上过学?都读过些什么书?”

  季陵有点心虚,道:“读过两年,只学过一遍《论语》。”

  乔举人颔首道:“不错,听闻你出身将门,学过《论语》,知耻明礼便够了。料来你日后也是袭冶承弓,倒还不如多读些兵书。”

  季陵呆怔道:“...啊?”

  乔举人却已自桌案上摸出一本裹皮缺了半截,顶上还沾着两块墨迹的书册,将之塞进了季陵手中,“拿去读,读不通了再来问,去吧去吧。”说罢,便又没骨头一样倚在桌前,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信手捡了一本书,自家东倒西歪地翻看了起来。

  季陵捧了书寻了张桌案坐下,见书封上写有《吴孙子兵法》,虽没读过,倒也听说过,心中不免好奇。将书册翻了开来,却只见书页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字,全是些“之乎者也”,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但这位先生既然如此吩咐,自是硬着头皮也得读。只得自行研了墨,叼着笔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下去,预备把那不知所云的句子抄录下来,一会儿再一并拿了去问。如此抄录了一会儿,只听见身后时不时便有人问安道“乔先生安好”,便知必是这家塾中的学生们来了,季陵回头瞧了两眼,暗道这府上的学生倒是不少。不仅不少,还不都只是男丁,另有几个伶伶俐俐、清秀可喜的小姑娘,都在翘头案前一一落了座。

  季陵心中称奇,不想这般朱门望族,竟不讲究“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倒是稀奇。

  过不多时,只见褚家姐弟二人也一道来了,另有一个细长眉眼的尖脸少年,瞧着略长两岁,见季陵瞧了过来,朝着他略点了一点头。季陵猜到这必定就是大舅父家的另一位兄长,忙拱了拱手。

  褚宏嘉这日不知为

  (第2/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何比先前多了些底气,一派恶少派头,竟摇摇摆摆地踱到季陵身旁坐下,把手里的书翻得哗哗作响。季陵瞥见他那张一团稚气的白胖面孔,便觉肚里好笑,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也不动声色,自顾自地一字一句捧着这自己一窍不通的兵书硬读,顺便留心着这小猪崽子的动静。

  读到“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时,果然听见了身旁悉悉索索有动静传来,季陵侧目去看,只见褚宏嘉正一拢衣袖,将什么掩了起来,反而以攻为守地大声道:“你看我作甚?!”

  季陵料定他是记着上回的仇,预备要使什么坏,却不戳破,抓着笔杆子便朝他的脑门儿一戳,满脸的坦荡磊落道:“既是来读书的,为何不专心上进,偏要在下面胡闹?为兄还不是为了你好?”

  褚宏嘉气恼道:“你算我哪门子兄长!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本生的白胖,给他这般一戳,脑门儿红了一点儿,像个点上了胭脂的馒头一般,说不出的滑稽,季陵瞧得好笑,倒也并不真觉得生气,只忍笑道:“没想到表弟竟这般厌烦我,只是既然如此,这塾中这许多地方可坐,你又为何坐到为兄的身边呢?”

  话音未落,便见一册旧书,卷成了桶状,自斜前飞了过来,正擦过二人的耳朵,落到了地上。上首斜倚的乔举人低头翻书,眼也不抬,冷声道:“肃静!”

  褚宏嘉一句话给憋了回去,瘪了瘪嘴,怪委屈的。季陵快速地朝他扮了个鬼脸,恢复成了正襟危坐状,举起手中抄录满字句的纸张叫道:“先生,学生有问题要问!”

  乔举人抬起浮肿的眼皮瞥了他一眼,淡道:“如此,你过来便是。”

  季陵心念一动,在纸张的边角学着那伏凌山禁地崖壁所刻的篆体写法快速地写下了“烂柯”二字,然后撂下了笔,站起身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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