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偷看_殊色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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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偷看

  第二日一早,天才微亮,鸡鸣阵阵时,阿姝与刘徇便早早起身。

  刘徇出府,先至城外与所驻之随行兵卒汇合,整装待发。阿姝则留府中,一面指挥仆婢们收拾行囊,一面待天明时,向兄嫂辞行。

  赵祐与邓婉虽惊讶于他们突然离去,却也并非全未料到,遂不多留,只来来回回嘱咐了好几遍,又命将早就备好要她带去的衣物等都取出装箱,令仆役们将车马等也都备齐。

  临行前,刘徇自城外赶回,于府门外与赵祐叙话,邓婉则与阿姝说悄悄话。

  “阿姝,你记得我说的话。”

  阿姝原还有几分闷闷不乐的离别伤感,可一触及邓婉不断暗示的眼神,和握着她的饱含深意的手,又立刻羞怯不已。

  她赶紧缩回手,慌乱点头后,便连连后退,直退上了马车,也不敢再掀起车帘多看一眼。

  近午时,一行人终于自邯郸出发,一路东行,朝信都而去。

  这一路行得不疾不徐,每过一处,皆是队伍驻扎城外,刘徇则领阿姝宿在驿站。

  因此时冀州境内皆为刘徇收服,各驿丞都比从前愈加殷勤恭敬,令途中的颠簸不适少了许多。

  只是,刘徇这几日总觉身侧女子不大对劲。

  她变得格外容易脸红羞涩,不论白日黑夜。他有时甚至能瞧见她一人发怔时,也面庞通红。那模样,实在又娇又俏,若有寻常士卒路过,无一不是忍不住的再三侧目,偏她却毫不自知。

  他也问过她两回到底怎么了,可非但没问出一星半点,反而教她那妩媚的模样搅得心神荡漾。

  幸好,临近信都,阿姝终还是慢慢将心中的胡思乱想抛在了脑后。

  入城那日,樊霄等引众人亲在城门处迎候。公务堆积繁多,刘徇直接去了衙署,阿姝则领众人回信宫。

  自城门往宫中去时,她还有些忐忑,饶是刘徇说过,刘昭已收敛了不少,她仍是忍不住与雀儿二个悄悄的猜测,一会儿碰面,该如何是好。

  直到车马行至宫门处,她方信,刘徇所言不假。

  熟悉的阔门高墙边,刘昭破天荒的穿戴齐整,双手持平于胸前,端端正正的迎候。

  靠近些时,阿姝才发现刘昭乖顺的模样下,面色的僵硬与眼中的倔强仍未全消,只是碍于身边之人的威势,方大气也不敢出的收敛心性,显然这些时日里吃了不少苦头。

  再观她身侧那媪,年约七旬,发鬓斑白,满面沟壑,衣着朴素,却精神矍铄,瘦长的身形挺得笔直,应当便是刘徇提过的冯媪。

  冯媪虽面带微笑,行止格外端正,可紧抿的唇角,与犀利的目光,处处皆透出些刚直不阿的样子,难怪刘昭害怕。

  阿姝才下得马车,冯媪便已一个眼神望向一旁的刘昭。

  刘昭唇角垮下,扭捏两下,竟也不情不愿的步上前,冲阿姝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唤了声“二嫂”。

  冯媪这才赞许的点头,也跟在一旁与众仆婢一同行礼唤“王后”。

  成婚一年,阿姝头一回听刘昭唤自己“二嫂”,一时愣了下,与雀儿悄悄对视一眼,方绽出个笑容,冲她点头也唤了声“叔妹”。

  不论如何,刘昭愿意改口,已是个极大的变化,她头一次有了一种仿佛正被这个家慢慢接纳的感觉,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刘昭到底孩子心性重,方才唤那一声“二嫂”,自觉受到屈辱,想起过去的时日中,自己对阿姝的冷嘲热讽,原以为阿姝会借机扬眉吐气,奚落她一番,却不料她满面笑意,温和有礼,再无半点其他举动。

  她努力想自阿姝目光中看出些许作伪的蛛丝马迹,可饶是她瞪眼打量许久,仍是一无所获,只得悻悻的扭开目光,生怕令人看出自己的心虚与诧异。

  这数月来,她知晓了大嫂从前的行径,只觉可恨又可怜,更可叹自己还曾不辨是非,一味的将大嫂奉作与已故去的母亲一样的人物,如今再瞧自己,也仿佛如跳梁小丑一般,旁人只怕都在瞧她笑话。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从此便要待赵姬亲厚如一家人一般。她潜意识里,总还是忘不了赵姬与章后的关系,不自觉的便将其想作是同章后一样的狠毒人物。

  虽然许久的相处下,她似乎也未寻出赵姬有何心思不纯的痕迹,可总还是气闷不过。

  便如此刻,有冯媪在旁,她只得趁其不注意,悄悄的拿眼睛牢牢瞪着赵姬,以示不满。

  只是阿姝也无暇细观她容色,一旁有乳母与婢子,正牵着破奴与阿黛两小儿,跨出高高的门槛,朝她行来。

  樊夫人病入膏肓且已被拘,两幼子由冯媪暂养着,如今王后归来,自然得来拜见。

  只是因先前两小儿听过谗言,曾对阿姝出言不逊,虽因幼小,记忆不大深刻,到底还有些阴影,此刻两双略胆怯的眼睛都巴巴的望着阿姝,尤其阿黛,眼看着双眸湿漉漉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阿姝原也不会同孩童计较,如今看着粉雕玉琢的两个这副可怜样,越发心生怜意,当即命雀儿将早已备好的自邯郸带来的些许小玩意儿取来,又亲自躬身,递到两个孩子手中。

  破奴稍大些,又是男娃儿,比妹妹更警惕,两眼犹犹豫豫的望着眼前的玩意儿,流露出些许渴望,却生生的忍下,并未伸手。

  而阿黛则只想了片刻,再抬头一见阿姝温婉娇俏的笑脸,便立刻忘了害怕,笑着露出两颗小乳牙,接过她递来的玩物,欢快的把玩起来。

  冯媪一直在旁细细观察。她年岁稍长,识人颇多,不过片刻,便看出这位王后并非小肚鸡肠,刻薄寡恩之人,这才露出些微赞许的神色,冲一旁的乳母微点了点头。

  乳母得授意,便拉了拉破奴的小手,温声道:“这是王后的好意,公子收下吧。”

  破奴虽还将信将疑,到底与乳母亲厚,又见妹妹已拿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犹疑着冲阿姝拱手道谢,像小大人似的。

  阿姝望着他这戒备的模样,心口有些酸意。

  这两孩子已然丧父,如今樊夫人也不能依靠,便真真是寄人篱下。她想起自己幼年时丧母,到少时又丧父的情形,越发觉爱怜,便亲蹲下|身,将破奴扶起,尽力和蔼道:“不必这样多礼,我是叔母,都是一家人。”

  她说罢,又等了片刻。

  可孩童年幼胆小,仍未肯叫出那一声“叔母”。

  她遂有些失落,强撑笑颜起身,由着乳母与婢子们将两人又带回去。

  行至宫中,刘昭先行回屋,余下冯媪与阿姝二人。

  冯媪这一路观察,虽不过片刻,但见这位王后虽年轻,又在出身上与刘徇不大对付,然不但生得貌美,更行止从容有度,待人温和端方,敦厚有礼,八成该是个实心眼儿的好孩子。

  她愈发觉满意,原本有些肃穆的面容也缓和了不少:“王后莫要忧心,孩童不如长者一般会见风使舵,看人眼色,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管他长者还是小儿,只要真心实意的对待,坚冰终有融化的一日。”

  这是在提醒阿姝,不论是破奴与阿黛,还是待刘徇与刘昭,只要她恪守本分,心怀善念,总会有改变的一天。

  阿姝怔了怔,明白这位冯媪是真心的宽慰她。

  冯媪虽不是刘徇亲族,却如亲长一般令人尊敬。

  这大约是这个家中,第一次有人这样真诚而良苦用心的对她。过去这一年里,莫说樊夫人与刘昭,便是如今待她已亲密了许多的刘徇,也未曾替她想过这些。

  她心底有些动容,遂忍下眼底的热意,郑重的点头道:“我定会谨记媪方才所说。”

  待冯媪走后,阿姝自回屋中,将所携之行囊重新安放。

  一别半年,寝房中竟无半点变化,除了她当日离去时带走了些箱笥,如今重又放回外,旁的坐榻、床铺、帘帐、屏风等物,皆未动过。

  她当日还余下的两件衣物都还在原处,就连床间的枕头,也仍是两个并排着在一处。

  阿姝才坐到床边,便闻到被衾帘帐间,仍还是她过去惯用的花果香。

  有信宫中婢子说了句:“这些时日王后不在,大王说王后从前的香怪好闻的,便一直也未让换。”

  才说着,外头又有仆妇来报:“方才大王命人传话,今日事多,会晚上半个时辰再归来。”

  旁的婢子仆妇都有些惊诧,从前大王鲜少有这样报备行踪之举,如今不过是晚半个时辰,竟也特意命人来说一声,着实是不同了。

  阿姝却习以为常,只道了声“知道了”,便命人再带两句话去。

  自那日在邯郸起,刘徇便开始日日对她报备行踪,哪怕是一路同行,她先往驿站去,他也定要告知,自己将晚多久才到。

  起先她还摸不中头脑,后来学着邓婉的做派,时不时的再捎些东西,或是带两句体贴关怀的话语,竟意外的令他欣喜不已,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抱着她亲了许久。

  她也渐渐的有了些体会。果然男人都如阿嫂说得那般,须得慢慢驯服,细细雕琢。

  他既已在尽力的变好,她自然也会给面子。

  ……

  傍晚时分,刘昭在冯媪的示意下,破天荒的循着晨昏定省的规矩,来向阿姝问安。

  她是极不情愿的,阿姝也受宠若惊,两人隔着道门槛,只说了不过三句话,便算走过了场。

  待刘昭走后,乳母也带着破奴与阿黛两个来了。

  大约是来前,乳母对两小儿多说了许多好话,又大约是因阿姝先前赠的玩物讨了他们的欢心,此时两小儿已比今日初见时,少了几分拘束。

  阿姝因在家中抱多了昌儿,眼下正是喜爱这些稚童的时候,不由的伸手捏捏阿黛粉嫩的小圆脸,说了两句玩笑话。

  她瞧时辰尚早,刘徇应当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归来,便亲自将两个孩子送回屋去。

  谁知便是这时,原该晚归的刘徇,却回来了。

  他原本因西山军中的一些事,的确要晚归些。谁知处理得比料想得快了许多,这便先回来了。

  屋中并无阿姝身影,问婢子方知,她带着两小儿往冯媪那处去了。

  想起破奴与阿黛,他微有些窒闷,眸光微闪了闪。然转眼便又不多想,自更衣入内室。

  因阿姝不在,他略有种扑了空的失落,也未急着去沐浴,而是在屋中稍坐了一会儿。

  内室熟悉的花果草木香隐隐传入鼻间,令他心口微微一动。

  先前阿姝替他做的那小香囊,此刻也不知落在屋里的哪一处。

  他原是时常带着的,可上回出征时,衣裳换得急,一时落在屋里,未带出去。

  此时他突然奇想,亲自动手,在屋里四处翻找起来。

  有婢子入内问是他寻何物,他也只挥手教人下去。

  约莫过了半刻,他便已将妆奁、物架上都寻过一遍。

  香囊未寻到,却在阿姝的妆奁中瞧见一把金灿灿的小钥匙。他心口动了动,转身又在附近的箱笥里翻找起来。

  香囊仍未寻到,可他手中却多了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上头正挂着把金灿灿的小锁。

  他心口再次微微波动。

  不久前,阿姝的异样又一一浮现在眼前。侧耳倾听,屋外仍是一片寂静,并无人走近。

  他犹豫再三,竟是鬼使神差的自妆奁中摸出那把小钥匙,塞入锁眼中。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金锁应声而开。

  木盒打开,露出其中的片片丝帛,和隐隐约约的丹青线条。

  难道是阿姝的画作?可若是寻常的画,何须这样锁在盒中?

  他犹豫着伸手,将那片片丝帛取出,一一摊开在桌案上。

  不看不打紧,一看,他的眼睛便再也移不开去。

  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作,虽从技法神韵上说,完全比不上阿姝,可内容却着实新奇而丰富,令他有种异样的新奇与渴望。

  想不到,她竟会有这样的东西!

  他不由的将这十数块丝帛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再翻了一遍。

  画上的男女变得模糊,在他脑中渐渐化作自己与阿姝,静止的画面也仿佛能动了。

  他越看越心惊,只觉热血沸腾,心绪纷乱,好半晌,才手忙脚乱的将那一堆丝帛丢入盒中,一股脑儿锁上。

  他又坐了片刻,忽听外头婢子道了声“王后”,竟忽然如被针扎一般,一下跳起,将木盒与钥匙丢回原处,也不敢同阿姝打照面,便慌张的逃入浴房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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